近日，山东大学文化遗产研究院环境与生业考古团队在国际学术期刊Archaeological Research in Asia发表题为“Environmental background of subsistence changes from the Middle Neolithic to the Bronze Age in northern Shandong, China: Geoscientific evidence from the Dingjiazhuang profile”（鲁北地区新石器时代中期至青铜时代生业变迁的环境背景——来自丁家庄剖面的地学证据）的研究论文，系统揭示了鲁北地区古环境演变与人类生业策略的动态耦合关系。论文第一作者为山东大学文化遗产研究院博士研究生李亚萍，通讯作者为靳桂云教授，共同作者包括硕士研究生马倩、栗瑜巍，博士研究生郑文浩，博士后宿凯，首都师范大学历史学院副教授张俊娜，中国地质科学院水文地质环境地质研究所副研究员宁凯和研究员杨振京。这是城子崖遗址多学科合作研究项目的阶段性成果之一。
海岱地区是中华文明起源与形成的核心区域之一，其北部的鲁北地区自新石器时代至青铜时代的考古学文化延续不断，特别是龙山文化到岳石文化发展具有显著的连续性，文化连续稳定发展背后的生业经济和环境背景是考古学研究的关键议题；受到资料和方法的局限，该区域新石器至青铜时代生业演变与环境的深层关联尚未得到充分阐释。以往研究存在两大缺口：一是泰沂山山前地带作为生业活动核心区，缺乏高分辨率的植被与沉积环境重建数据；二是生业经济研究多聚焦单一时期或遗址，缺乏对长时段环境（地貌—水文—植被耦合演化）与生业策略转型动态关系的系统分析。本研究旨在填补这些空白，构建“环境—生业—社会” 互动模型，揭示鲁北地区（图1 a）生业变迁的环境背景。
研究以鲁北泰沂山山前的丁家庄剖面（图1 b）为核心研究对象。该剖面位于山东省济南市章丘区丁家庄村附近，距城子崖遗址东南约3.2公里，2017年村庄修建污水管道时暴露4米深南北向深坑，出露清晰的黑色湖沼层沉积。选取剖面湖沼中心区域P5采样点的31个沉积物样本，结合考古遗址的22份植物遗存数据与16份动物遗存数据开展综合分析。采用多指标综合分析手段，包括孢粉分析（图2）、粒度分析、磁化率、烧失量和色度等（图3），结合 AMS14C测年建立年代框架，系统重建全新世植被演替与沉积环境变化。
图1 鲁北地区地貌及丁家庄位置图
图2 丁家庄孢粉百分比图
图3 丁家庄剖面粒度、磁化率、烧失量、色度曲线
研究结果将丁家庄剖面的局部区域古环境记录（图4）划分为四个阶段：8100—6800 cal. a BP，气候暖湿波动，植被以疏林灌丛草原为主，沉积环境为河漫滩相；6800—3100 cal. a BP，气候稳定暖湿，落叶阔叶林—草原与疏林灌丛草原交替出现，湖沼面积扩张，河漫滩相转为稳定的湖沼相沉积；3100—2000 cal. a BP，气候转向温干，植被演变为针阔叶混交林—草原，湖沼逐渐收缩；2000—200 cal. a BP，人类活动干扰强烈，植被退化为次生疏林草原，沉积环境转为河漫滩相。通过分析丁家庄剖面的孢粉和沉积相数据，综合鲁北区域其他环境研究，重建鲁北地区环境演变（图5）：10000—8000 BP，气候冷干向暖湿转变，森林覆盖率较低，主要为草原，湖沼初步形成；8000—6000 BP，气候暖湿，森林覆盖率上升，以阔叶林和草原为主，海平面持续升高，湖泊和沼泽增多；6000—4500 BP，气候波动，由冷转暖，森林覆盖率回落，草原面积扩大，以疏林草原为主，海平面逐渐回落，湖沼发育减慢，逐渐萎缩；4500—2500 或2000 BP，气候温干，草原扩展，疏林草原持续主导，大部分湖沼面积逐渐萎缩直至消亡；2500 BP或2000 BP之后，人类活动显著增强，植被演变为次生针阔混交疏林草原。
图4 丁家庄附近植被、湖沼复原图
图5 鲁北地区全新世植被、水文复原图
相应环境下鲁北地区生业经济演变特征如下（图6）。（1）新石器中晚期（8300—5400 BP，后李至大汶口文化早期）：气候暖湿，茂密的植被和湖沼广布的湖沼水域为早期人类提供了充足的野生动植物资源，该阶段生业以狩猎采集为主，农业占比逐步提升，黍为主要作物。（2）新石器晚期（5400—3800 BP，大汶口文化中晚期至龙山文化）：气候波动，温湿度有所下降，湖沼萎缩，资源减少，先民可获得的野生资源丰度下降；人口增长较快，先民通过迁徙和农业发展来适应变化；农业在距今5400年前后的大汶口文化中晚期逐渐成为主导经济，并在龙山文化时期得到强化；并且粟在大汶口文化中晚期取代黍成为主要作物，龙山文化时期稻作农业达到史前顶峰。（3）青铜时代（3900—2206 BP，岳石至商周）：气候温干，湖沼逐渐萎缩甚至消失，稻作农业衰退，旱地农业兴起，作物种植趋向多样化以规避风险。
图6 鲁北地区气候、海平面、生业经济、人口曲线图
本研究提出“社会—环境双驱动机制”，鲁北史前生计变迁是气候、地貌等自然因素与人口、社会复杂度等人文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作为团队持续开展城子崖遗址环境考古研究的又一重要成果，未来将进一步提升年代分辨率，拓展研究空间范围，深化社会因素与生业互动机制的多学科综合分析，以更精细地解析古代人地系统的运作机制。
本研究受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基于环境与农业的鲁北地区龙山文化人地关系研究”（批准号：41771230）资助。
文章链接：https://doi.org/10.1016/j.ara.2025.100678
【作者：马倩 审核：靳桂云】